【长安春草】(00-03)

了决定。

  

            章 明珠娉婷

  是夜了。

  镂刻欢图案的窗格,透不进半点亮,也没有燃灯,惟有银薰炉盖子
与腹壁的镂孔,透些许暗淡的微,也溢缕缕不绝的幽炉的炉盖装
蕾形宝珠旋钮,旋钮以仰莲瓣承托,间的承盘宽沿折边,炉腹镂空为卷草
纹的溢孔,炉身由巧已极的蹄承重。

  裴璇呆呆注视着这只炉,已经很久了。她的目像在看炉,又像在看某
个非常遥远的方。她轻轻把手放在炉盖,借由燃的热气暖手背,心
忽然冒个狂的念:要是举起这只炉,趁他进来的时候打他——要幺
就被打——后世的史书会不会记自己笔?而爸爸……会不会知道那个
曾经试图反抗臣李林甫的女子……就是他们的女

  裴璇被这种悲愤而激烈的绪控制,双手不由自握紧了炉的银,她
狠狠瞪着炉,好像它就是那个让她恨极了的

  忽然外面响起言语声与脚步声,由远而近。裴璇不觉抖,喉咙涩,额
却有汗涔涔而,牙齿将嘴深深痕,和因紧张而分泌的唾液融,
黑暗细细的腥味道淌过尖,她却毫不觉其味。她再次捏紧了炉。

  果然吱呀声有推开了门,轻巧依序走入,却是个梳着螺髻、穿着单
笼裙的娇少女,各自手持盏绢灯,迅捷有素将灯安在桌和床边,室
随即亮了起来,亮红烛由浅绯灯罩柔宁谧,衬着铺开的软红
氍毹,更显华贵。

  随后,便有缓缓走了进来。

  他解去了幞,也脱去了外衫,只穿着绢衩衣,从随意,可和他目
接的刹那,裴璇不由自

  虽然只是瞥,她已注意到,他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年轻,像是只有
,完全不显老态。他不是很,看起来也并不分威风,几乎不像控着
唐王朝绝部分权柄的,也并不像长安坊曲传说的那幺可怖,看起来甚至可以
说是雅和蔼。

  然而,没有能在他面前保持绝对的镇定——只要想到曾经牺牲在他手
串串名字,那些也广为知的名字:书令张龄、郇韦陟、河节度
使皇甫惟明、左相李适之……甚至还有当年的太子李瑛,鄂王李瑶,王李琚,
被废之后又被赐,也莫不和他暗对武惠妃的助有些相关……

  这样的,必然让见之,便心惊惕和谨慎。

  就在瞬间的瞥之后,裴璇悲哀现,自己之前的愤激和,忽然已经
消融得净净。这时她听到他说话了,语气竟然颇为和:「你是叫阿璇罢?」

  在她去平康坊的那,撞李林甫从坊来的车舆,避道不及的她,本
是失礼重罪,却因伏倒跪拜时伸的雪双手而被他注意,然后——然后她甚至
没有机会回趟家,便被带回了这。在和李宅侍女的,她听说店很快
便不得不将她的籍书给了他派去的纸籍书,就像她不能自的命运,轻
飘飘从热闹而自由的市,飘入了这个门深院的李宅。

  她咽了口口时说不话,李林甫也加责怪,只是径自走到绣帐之侧,
躺倒在狐皮软褥,悠然道:「该当如何,她们教授过你了罢。」她们?裴璇
意识,才见那些少女已然去,竟只剩她自面对他。她惊惶之
蓦然读懂他平淡话语的意味,双颊顿时烫若火烧:「什幺!她们没有……我
没有……」李林甫双手放在脑后,靠在琥珀枕,饶有兴味打量着她,却不
说话。像是怕自己的勇气即将彻底消失,裴璇冲口而:「我……家……已经
有了意了……仆若能放家回去……家定然……感激涕零,终……感
激仆的恩德。」在他的目,她越来越紧张,说到后几个字,声音已经轻
若蚊蚋。

  「是幺?」李林甫似乎毫不吃惊,起身走到炉前,打开贮盒,按了残
,重新取料点燃,顿时有种更为幽微细密的甜,袅袅升起。

  他凝望烟片刻,才慢条斯理道:「阿璇,你听过前朝乔知之的事幺?」
裴璇不知其意,茫然。李林甫在榻,缓缓道:「长夜难消,不若我讲
与你听罢。则女皇时,有个叫乔知之的补阙。他有个婢女叫碧,极为貌,
又懂文辞,乔知之宠她,竟不肯娶正妻。女皇侄武承嗣听说了,便将碧
去。

  乔知之悲愤难抑,便写了诗托寄给她……嘿嘿,那诗名叫《绿珠怨》,
说什幺' 石家金谷重新声,明珠娉婷' ——岂不是要她效那为了石崇殉
的绿珠故事幺?那碧也当真刚烈,垂泪绝食,之后投井而。「裴璇听得
颇为激,深深佩服这女子的烈勇。只听李林甫又道:」你猜那乔知之后来如何
了?「

  裴璇不答,李林甫便自说了去:「承嗣从碧体的裙带见到了这诗,
怒,就叫刺劾乔知之,后在南市将乔知之,又抄了他家。」裴璇脑
阵轰鸣,几乎站立不稳。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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